性转长发公主——她的金丝雀(1 / 2)

“妈妈,外面有什么?”

“怪物。”

女巫漫不经心地翻着药剂书,面前的大锅正咕噜咕噜冒泡,紫色的烟雾冉冉而升。她施舍给儿子一个眼神,把这个从臂弯间钻出来作乱的小脑袋摁了回去,“你乖点,干点别的事情也行,别来烦妈妈。”

那些已经做旧了的、胡编乱造的童话实在没趣再讲给身边这个小鬼头听,此刻女巫的心思牵锁在她的伟大事业里。眼前蒸腾的水汽被寄托希望,幻出、破灭、再重新沸腾。

早秋的凉风打着卷扑倒在琉璃彩窗。风钻进窗缝,刺耳的叫啸让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,偏头打了个喷嚏。儿子连忙跑过去将窗户牢牢关紧,拎着的厚重裙摆花朵般步步绽开。

他趴在窗边发呆。飞鸟掠过的阴影下是一片蔓延的葱绿,其余什么也瞧不见。

看书吧。

童话书翻了几百遍,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——无非是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,有会喷火的恶龙,也有会吃人的怪兽。

书合上,他没什么事情做,重新梳理头发来消磨时间。

今天第3次梳头。

发丝闪烁着阳光的色彩垂吊在房梁,一圈一圈,绕满整个房间。木梳从发顶到发尾——好遥远的距离,波光粼粼的金黄海洋温顺的平躺在地板。

用丝带绑成麻花辫,把母亲清晨采来的野花满满当当缀在发间,镜子里的他像是童话里最美的王子。

“魔镜魔镜告诉我:谁是世界上最美的人?”

儿子学着童话里的桥段,煞有其事地问面前的镜子。当然不会有回应,不过呢他就当镜子在默认了。

镜子里的他脸红得像涂了胭脂,皮肤白得像雪;金如丝绸的长发披散倾落,从腰间垂到地板,延伸到更远的地方。

落日余晖为他的脸镀了层淡薄釉光,如栀子茉莉般纯美的面容也在此刻闪烁出艳丽。

不会有人比他更漂亮——想到这点,他高高兴兴提着裙摆转了个圈,像只小雀儿展翅划过优美的弧线,湛蓝的天际也倒悬成海流,被其掠过而泛起轻微的涟漪。

他也没见过别的人,哪里知道谁最美?

除了身为女巫的母亲,他只见过几只偶然在窗边停歇的小鸟。只不过母亲心情好的时候总喜欢哄他,边亲边夸他是最美丽的小男孩。

此刻,女巫终于鼓捣出绝妙的魔剂,沸腾翻涌着冒紫气的药瓶被她拿在手里,高高举起,“我就说我是最伟大的巫师!”

她后知后觉过来旁边还有个被冷落的可怜小孩。女巫把魔药锁在玻璃柜,飞奔过去一把拥住他,道歉忽视了他。他在她怀里无法动弹,脸蛋面团般被她揉了又搓,然而他心房满满充盈:母亲多么爱他,捧住他的脸像看一件珍宝。

他是专属于她的宝物。

/02/

从他记事以来就一直在这里。

这是座极其高耸的塔,没有门,没有梯子,只有一个小小的窗供他喘息。从窗口往外望是大片大片阴阴郁郁的苍绿,无法看到尽头宽广到可怖的森林困住外来者也困住里面的人。

“为什么我不能出去?”

“因为外面很危险啊,亲爱的。”

儿子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有所困惑时,女巫就是这样回答他的。

她带来童话书,指着棕熊、豹子等野兽,“光是这些东西会把你这个小家伙撕碎的,我这是在保护你。”

“冷血的精灵会把你变成小虫,凶猛的恶龙会把你吞进肚子,到时候,你就再也见不着妈妈了!”说那些句话时,她脸上的恐惧和担忧不像作假。

他选择信服——也没有别的选项,他身边只有母亲。

他相信她的话:猛兽蛰伏、妖怪肆虐,只有高塔才是唯一安全地。

他按照她所说的去做,选择穿上她给的那些过于清凉的衣服:胸口处开洞露乳的裙装、过于紧绷的旗袍、勒出腿肉的环带和丝袜……他一并接受,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不解,甚至难以启齿。

他也不了解心里的羞耻是出于什么,母亲很少普及过生理方面的知识。即便已经这个年纪,他还像是没有断乳的婴孩。

会有一瞬间的怀疑。

不谙世事的金丝雀困在笼子里打转,脑袋贴附在冰冷的铁柱,向往外界的自由思想是被扼杀的,但不代表他毫无独立的想法。一点点微弱的思索,风一吹就要散了。

他想,妈妈有点奇怪。

在意他时,她温暖的怀抱和依恋的话语裹挟令他恐惧的占有欲,密不透风地将他缠绕、吞噬作茧;不在意他时,跟她说话她都不愿意理,出门也不会跟他说,将他困锁在高塔里整整一个月,像是全然不在意他的死活,直到他几乎濒死她才如同神明般出现。

不管多过分,她次次坦然,轻描淡写地揭过,好像只是犯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。

“爱”一字从她唇齿间碾过又松开,热切的目光蕴含脉脉真情,往昔被弃离的痛苦在她温热的怀抱中消散。

他枕在母亲膝上,贴近她温热柔软的腹部。她的小肚子带着下坠的肉,白长的裂线化名“妊娠纹”,是生育他的印记,从血脉上昭示他是她的所有物。

从此他再也不能离开她。

抱紧母亲,深深眷恋自己的源头。

仿佛还是未成型的婴孩,被周遭的羊水温柔的、密不透风的包裹。

迷迷糊糊打瞌睡,将睡着的那一刻他想:

或许外面的母子也是这样相处的吧。

是他想的太多。

/02/

女巫要出门。

“你这次去多久?是三天还是一星期?”儿子的语气焦急,紧紧攥着她的衣袖。

她蹙眉,微微叹气,无奈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顽劣缠人的坏孩子,“亲爱的,别这么粘人,我明天就回来啦。”

女巫的双臂搭在儿子的肩膀上试图安抚他的不安。她一点点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,直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脏声,拼图紧密契合。

她走之前这天夜晚,童谣如约而至。

歌里有小船,有月牙儿,玩累了的孩子坐在船上、悠悠荡荡摇晃在水中。

歌词里的宝贝和现实中的他都快要睡着。

儿子困得眼皮打架,趁着母亲给他捏被子的空隙把掉了的乳牙放在她手中那块帕子里。她把帕子迭起来收好放在他枕头底下,神神秘秘的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说是这样就能让仙子过来收他掉的牙,给他一个礼物。

可是仙子才不会来。

仙子要忙着跟眼前这个坏心眼的女巫私会。

不仅是仙子,还有森林深处的精灵王、城堡里的恶龙……

儿子不知道这一切。他甚至连自己爹是谁这件事情都不清楚,更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出门,母亲又是如何在外面与姘头寻乐。

出门的那天早上,儿子将金灿灿的长发垂落作绳索,女巫顺着平整流光的“绸缎”一点一点往塔底挪。

这可真是个大工程!十一月份西伯利亚的冷冽空气扯拽着发绳摇摇欲坠,令她不禁怀念起了自己法力还充沛的往昔岁月,若不是因变故也不至于沦落至此。

女巫在脚尖触到地面那一瞬松了口气。温暖的夕阳霞光天边倾斜,将她的轮廓描上一圈金边。她把手做成喇叭状,笑容牵扯出酒窝挂在脸庞,扯着嗓子往高塔尖尖方向喊:“我很快就回来!!!”

等回来了,又是几天之后?

28天。

他一天天思念着她,几乎死掉。

/03/

他用惨痛的代价证实自己的确无法离开母亲。无论是从心理还是身体上,都彻彻底底被驯化成独属于她的玩物。

他是被她折断了羽翼的金丝雀。

“亲爱的,唱个歌吧,像我曾经唱给你的那样。”

温和舒缓的语调。

他缓缓睁开眼睛,如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依旧是那样的温柔,却叫他惊颤。

可怜的雀儿受了惊,想飞走,被身上的铁链束缚。沉重的链条随着他向前并手爬的动作发出闷响,再想继续,被她攫住脆弱纤细的脖颈。

“对不起啊亲爱的,让你等太久了。可是…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?”

她阴涔涔地说。

……

/04/

很久很久以前,人们将红发视为邪祟不祥的象征。当时有片森林,而森林深处就住着这么一位令人畏惧的红发女巫。

红发女巫法力强大,这使得她永葆青春而百年不老,森林万物都敬畏她、依附她。直到有一天她惊恐的发现自己身上的法力开始慢慢衰退,青春也从她身上流逝,死亡的恐惧萦绕她,死神在她背后举起镰刀。

荒野里有种草药,书上说得到它就可以恢复法术,她连夜去采摘。

女巫自身无法吸收草药,翻阅古籍,古籍上说要将草磨成粉,喂给使用者自己亲身所生的年幼孩童,将孩子作为储存法术的容器,再通过特殊仪式,以此来维持使用。

担心永生不死的秘法被人得知,女巫从此将孩子锁在高塔。

为了防止孩子长大之后逃离高塔,女巫在塔四周施下诅咒,一旦他的脚尖触到塔底,如同被烧红的钢针扎进足肉的疼痛会在一瞬间蔓延,随后昏厥。

女巫轻飘飘的念出咒语,让禁锢亲生骨肉的诅咒化成血色字符绕着塔底、塔腰,钻进塔尖窗口。

施咒那年儿子六岁。女巫随手把自己小时候穿过的碎花裙子胡乱套在他身上当衣服穿,任他在深秋赤裸着脚丫蹦蹦跳跳要抓字符,嬉笑着喊,“妈妈!快看这个!”

诅咒猝不及防深深刺入孩童眼眸。

混杂鲜血的泪水滴淌。

啼哭换来她温暖拥抱。

她说甜心呀,宝贝呀,蜜糖罐子呀,我的小心肝儿呀,你一哭妈妈就心疼。

她的吻会随同话语一同飘落,覆在他的额头,就这样,他在母亲的甜言蜜语里浸泡了十几年。直到最后一颗乳牙掉落,直到母亲再也不会跟他讲关于牙仙子的故事。

每隔一段时间,女巫将他浓妆艳裹,像摆弄精致玩偶般把他搁置到梳妆台,边给他梳头边唱起不知名的歌谣。